作者 | 吴昕
来源 | 大佬说（dalaosay）
一、因缘
（左三为果义法师、左四为张朝阳）
在已经遁入佛门，有着“果义法师”之称的弟弟眼里，自己的大哥张朝阳内心深处“有一种深深的宗教情节”，他记得他们从小就爱玩和尚和道士的游戏，而张朝阳总是扮和尚的那一个。
出家后，谈及张朝阳，果义法师也曾直言：“（张朝阳）他每次来到法门寺，总是从我这里带回去很多佛书。”
所以当他知道大哥产生了想当和尚的想法时，果义法师并不觉得吃惊，“我们家注定是要出修行人的……”
他知道，有些事情就似乎就像是“天注定”，一度想要修行出家的张朝阳，未必是那个习惯于长期站在聚光灯下起舞的人。
二、成为中国互联网“教父”
作为中国互联网的“教父”，张朝阳曾经有过很多高光时刻：
1982年，在那个大专生都还“稀缺”的年代里，张朝阳已经高分考上了清华；
4年后，在出国留学还是件“新鲜事”的时候，张朝阳就以全国第39名的好成绩进了中美联合培养物理类研究生计划名单，并在93年取得了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；
很多人还没明白互联网和风投是怎么一回事时，读完书的张朝阳已经在美国拿到了22.5万美金的天使投资，在中国创办了第一第有投资的互联网技术公司，他给它取名“爱特信”；
1998年，张朝阳将爱特信改名为搜狐，并把搜狐做成了中国首家大型分类查询搜索引擎。次年，搜狐就成为了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品牌之一，融资动辄上亿人民币起步。
用网友的话来说，那时候的张朝阳“就是神”，因为“他在很多人还没看懂互联网是怎么回事时，他的互联网公司就已经站在了最高峰。”
2000年，张朝阳的搜狐美股上市，市值最高已达404亿美元。
那时候，马化腾为了听他的讲座，不惜从黄牛手里重金买票，听完后“如醍醐灌顶”，回去就创办了QQ；马云曾数次去搜狐公司应聘，结果最后不幸被刷，回去一气之下“悔创”阿里巴巴……
张朝阳甚至还在采访中自曝，自己当年“看不起马云”，如今却只能自嘲，“被他甩了100条街”。
在张朝阳的带领下，当年的搜狐也是堪称人才济济，甚至被人叫做“中国互联网的黄埔军校”。
里面诞生出一批引领互联网时代的天才创始人，比如爱奇艺的龚宇，人人网的陈一舟，欢聚时代（YY）的李学凌……
众人拾柴火焰高，见到张朝阳，都得尊称他一句“教父”，各个领域的大佬挤破了头，只为和这位传奇人物握个手。
张朝阳曾经很喜欢这个“教父”的称号，也同样享受着这个称号带来的一切：媒体的采访，投资人的三顾茅庐，巴结者的请客party，和数不清的美女相伴。
他曾经携孙楠、高圆圆、李冰冰等一众国内顶流明星登海拔高达6206米的西藏启孜峰，只为造势；
他曾大胆以半裸的姿态登上时尚杂志封面，成为众人追捧的“敢为者”；
他曾砸重金买下搜狐大厦，在玻璃的顶楼设宴，夜夜笙歌；
他欣赏章子怡，章子怡便在搜狐旗下的游戏公司上市时亲自前往现场助威；
他也是众多家长们心目中的“学神”，不少对望子成龙的爸妈甚至把张朝阳的照片挂在墙上朝奉……
但喧嚣过后，只剩虚无。
三、“我什么都有了，可我居然那么痛苦。”
与这些所有的荣誉出现的同时，张朝阳精神出现了问题：他患上了抑郁症。
在《杨澜访谈录》的节目中，张朝阳曾提到自己那时候的状态：
“我什么都有了，可我居然那么痛苦。”
曾经的名校学历让他感到恐惧。他患上“名校综合征”，产生厌学情绪，什么都不想学习，看到报纸上的字都会觉得头疼；
他曾经喜欢的那些面对他疯狂闪光的镜头，如今却避如蛇蝎。他看到一丁点镜头的反光都会陷入无限的焦虑中，“就好像那些黑洞洞的镜头里有一个让人无法挣扎的深渊”；
他开始有了社交恐惧，不敢见人，看到人影“心都会发慌”……
到了最后，张朝阳实在受不了了，他不得不停止工作，对外宣布“闭关”，截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，“脑子里总是有某些虚妄的想法赶不走，这些想法非常恐怖。”
为了给自己解惑，闭关期间，他曾去找了自己的果义法师，希望已经参透些许佛法的弟弟能带给自己一些启示。
弟弟没有说什么，他指给了张朝阳一个蒲团，让他学习禅坐。
我们无从知晓坐着的那段时间张朝阳究竟想了些什么，但仅仅只是坐在那，张朝阳似乎就找回了当初心里的宁静，仅仅只是因为，“哪儿什么声音都没有。”
后来他打道回府，每天干的事只有四样：吃饭、睡觉、看心理医生、闭目养神，拒绝接受一切外界信息。
等他一觉睡起来，风起云涌，互联网时代已变天过半。
他甚至发微博感慨：
闭关一年多，重新进入地球，发现三件事：1.人人都在用微信。2. 人人都在说好声音及梁博等对我来说陌生的名字。3. 好像是开了十八大，民心从骂街和用脚投票变成了建设性和拭目以待，改革开放又时髦了。
那时候的张朝阳没有意识到，他将要错过整个时代。他甚至还觉得，搜狐很容易就能重现昔日荣耀，喊出了那句“让搜狐重新续写传奇”的口号。
但一切已经为时过晚，错过就不可能重来。
张朝阳以为回到搜狐，就是回到了“主战场”，殊却不知，自己只是迈向了另一个禅室。
四、廉颇老矣，尚能饭否？
2018年10月18日，美团的王兴在饭否上惊讶道：
“天哪，好久没关注，搜狐的市值竟然从40亿美元左右跌到6.8亿美元了！”
惊讶的原因，表面上看，好像是在感慨搜狐市值跌得快，但实际上，让王兴惊讶的不是搜狐的市值涨跌，而是张朝阳“究竟在干嘛”的百思。
2019年，搜狐总收入为4.31亿元，比去年又降了5%；而这已经是搜狐连续7年营收持续下降了，还不算其他的亏损。
彼时搜狐的市值，甚至还不及搜狐自己在北京海淀区中关村核心地段4处办公写字楼大厦高。
有人甚至敢开玩笑，说张朝阳如果没钱了，可以从教父转身做个“包租公”。
张朝阳不是没有努力过。在漫长的闭关修行结束后，为了让搜狐“重新伟大”，他每天只睡四小时，早上七点到公司，晚上七点回家，每周工作七天；
他放弃了原来的佛系，开始事无巨细的对搜狐的每一个内容、每一个项目进行跟进和问询；
他开始强迫自己积极参加社交活动，甚至还本色出演了电影《煎饼侠》中的角色……
为了不再错过风口，张朝阳不再采取“一点突破”的方式，而是一手抓，什么火，什么热，他就拍板做什么。
移动社交火，他做出了类似于微博的产品“狐友”，每天自己坚持日更二十多条；视频火，他就推出“搜狐视频”，甚至不惜重金砸下，买下众多美剧的版权……
不可否认的是，这些举动的确给搜狐带来了一定的利润和收入：
2013年，搜狐的客户端成为国内首个用户破亿的新闻客户端，而张朝阳的电影参演行为，给搜狐带来了2900万美元的利润；就连搜狐视频，都成了众位美剧爱好者的天堂，一时名声大噪……
迟到了一年的张朝阳唯恐自己再次被时代抛下。但是他却不知道，如今的时代，早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。
做视频，搜狐不及爱奇艺、优酷和腾讯，以及近年杀出来的“黑马”——西瓜视频和哔哩哔哩；做门户搜索，搜狐不及百度、新浪、360，做社交，搜狐不及腾讯的QQ微信和新浪的微博，甚至连模仿微博的“狐友”本身下架都是因为自身的产品BUG。
而原本人才济济的搜狐最后更是沦为了“养老空房”，有能力的高管们接连走人，就连张朝阳一手提拔、做出了搜狗的王小川，都在去年投入了腾讯的怀抱。
而当年在舞台下看张朝阳讲座的马化腾和百般应聘搜狐的马云，今日已是互联网霸主，往他们身后看看，搜狐和张朝阳早就没了影子。
佛教中，有因果之说。如今搜狐没落，当年互联网的巨头已经变成美团王兴不经意间的一声惊讶的叹息。
而当年谁人不识、以半裸姿态登上时尚杂志封面的张朝阳，泯然在众人堆里昏昏欲睡，尽显疲态。
有人甚至还给这张照片取了个意味深长的名：
“廉颇老矣，尚能饭否？”
五、重返搜狐后，张朝阳还是想当个和尚
关于张朝阳和搜狐的没落的原因，众说纷纭。
有人说，张朝阳的确老了，他的思维和管理模式还遵循着上个世纪的规律；也有人说，搜狐之后只是生不逢时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，甚至还有人阴谋论，说搜狐幕后“有黑手”……
张朝阳至此般境地有没有黑手我们暂且不论，但无可置疑的是，不管是闭关前的光芒万丈，还是闭关后的努力和忙碌，自始至终，他都没有自己达成和解，也没有从那个“禅室”中迈出步来。
他始终没有办法认可自己，在美国上大学时，他曾一度想成为人人艳羡的科学家，但是很快他亲手打碎了自己的这个梦想，觉得自己也许更适合做一个好莱坞明星；但很快，他又发现好莱坞明星似乎没那么好当，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当个商人。
可当他真的成为商人后，他却发现，自己没办法一直呆在聚光灯下，即使他曾经为他们心醉，但那与自己“想要成为什么”产生冲突时，张朝阳又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它们。
因为他最终又发现，他只想成为“自我”，而不是别人。
“成功者往往什么东西都必须按照自己的意图走，我变得更加完美主义者，想要控制事情的结果，甚至认为我可以活到150岁，”张朝阳说，“但很快我又觉得，我怎么可以这么想呢？”
以至于后来，张朝阳为了完成内心的重建，开始深入研究佛教，看释迦牟尼，看克里希那穆提。
回归后，他同样把这些感悟带到了搜狐。表面上看来，张朝阳似乎像他所说的那样，自己在“享受工作，充满激情，满血复活了”，但实际上细细探究后，我们不难发现，张朝阳的“复活”非常克制。
当年什么都要抢先做、做最好的他，在得知腾讯投了华谊后，说：“如果有好的影视公司，搜狐有可能会顺便投资”；当年杀伐果决将董事会清理干净的他，会说，“我们适当做。”
重返搜狐后，张朝阳还是想当个和尚。他开始讲究“利他”，觉得自己应该抛弃掉一切利己的想法，不应该追求功成名就；
他开始频频和弟弟提，还记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老是想做和尚的那个游戏；
接受媒体采访时，他会说自己追求的是高纯度无焦虑的状态。甚至在2019和2020的搜狐年会上，他会对搜狐有了一点盈利感到欣喜，完全不复当年“搜狐会成为第一”，“用三年让搜狐回到中心”的急迫，甚至让他评价自己昔日和现在的之间的巨大落差，他也只会说：
“曾经很风光，现在有点落寞，但是现在找到了人生的意义。”
